经过三年的努力,“如是莫高”敦煌艺术大展2025年3月28日在北京展览馆开启,将历时7个月。毫无疑问,这个策展将会吸引国内外无数观众。本来,我要在五一假日去观看的,可一问家人,说网上预约人满为患,只好等过了热闹时再去观看。30年前,我曾去过敦煌,也读过许多与敦煌有关的文章,如著名作家徐迟写的报告文学《祁连山下》,余秋雨写的散文《道士塔》,还不止一次看过敦煌题材的电视专题片,似乎对敦煌有了大致了解。即便如此,每每我一想到敦煌二字,还是心生无限的敬畏,产生莫名的期待与紧张。特别是在前一段连续写了几篇林徽因先生的文章,得知林先生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去过敦煌时,我的心情更是无比空落落的,要知道,凭林徽因与梁启超夫妇在建筑、美术、哲学方面的造诣,他们若去,一定会产生惊人的奇迹来!
还好,5月24日晚间看电视,无意间在北京电视台看到有关这次敦煌艺术大展的专题解说,先饱了一次眼福。我很佩服这次敦煌艺术大展的策划团队,他们依托高精度数字技术与匠心手作,将跨越十个朝代的9座莫高窟艺术精华,以“复制洞窟+文物+壁画彩塑+文化体验”为架构,把近300幅/件临摹壁画、雕塑及文物真迹,分别呈现在---敦煌印象、千年莫高、灿烂佛宫、庄严净土、万象人间和石窟宝藏6个展区,这其中还出现了身着唐代汉服的女子进行真人秀情景再现,很是让人过了一把时空穿越瘾。
在电视节目中,最让我感动的地方,是关于供养人的故事。在佛教中,所谓的供养人是指那些修建寺庙、塑造佛像、壁画以及给僧侣提供生活保障的出资人。现在,有很多的寺院也都有供养人。如在敦煌艺术大展中就有一幅《都督夫人礼佛图》,相传在唐朝时,山西有个都督夫人太原王氏及其家族,自愿出资在敦煌130窟塑了一尊观音像,此后每年都督夫人都率领一众家人前来朝拜,自然,朝拜的同时也要给敦煌的管事机构捐一些钱财。后人为纪念王氏的善举,便在石窟甬道南壁绘制了这幅画。只可惜,后来由于被流沙掩埋和潮气侵蚀,这幅画已经大部分斑驳不清。为了抢救这幅极具历史价值的壁画,著名敦煌学家、画家,也是敦煌研究院的第二任院长段文杰先生用时几年,对其进行了精心的临摹,才将这幅画复原。我想,如果说王氏家族是敦煌130窟的供养人,而段文杰先生则是《都督夫人礼佛图》的供养人。只是我们无法用金钱来确定段文杰先生的价值。
不用说,都督夫人王氏家族很富有,有足够的资金来供养第130窟。那么,作为一个普通人能不能成为石窟的供养人呢?当然可以。供养人是不分高低的,供养的形式也是多样的。如,有的供养人出钱,造寺庙、塑像、壁画,为僧众和管理人员提供粮食、蔬菜、衣被等等生活用品,甚至是一定的土地。也有的供养人通过自己的修行、认知、觉悟,去传播被供养人的精神思想与德行。按佛教行里的说法,前者叫财养,后者叫法养。在敦煌艺术大展中,有一个普通的供养人,她是一个没有名字的普通妇女,解说员只把她称作厨娘。在盛唐时创建45窟时,这个不知来自何地的普通妇女,每天自愿为那些凿刻佛像的匠人做饭,而且一坚持就是两三年。去过敦煌的人都知道,那地方黄沙弥漫,早晚温差很大,交通非常不便,取水更是困难。这种坚持,绝不是一行文字就可以轻松带过的。起码我做不到。我能做的,可能会像众多的游客那样,至多向功德箱里放入一两百块钱,这种善举往大里说算是一种供养,往小说也就是一种心情。在看着电视中的那个厨娘于厨灶间奔走的影子时,我不知为何想到了这45号石窟里的观世音菩萨。倘若说有无数的人都愿意供养观世音菩萨,此时我倒想去专门供养这个淳朴的厨娘!
我不由得想到林徽因。1937年6月末,梁思成、林徽因夫妇再次来到五台山佛光寺,他们隐约觉得这寺庙的木质结构很有可能出自唐朝。在这之前,有位日本建筑学家曾经信誓旦旦的说,中国已经没有唐以前的木制结构建筑,如果要看只能到日本的京都和奈良。尽管梁思成曾经在日本留过学,可他和林徽因作为中国建筑学家还是有一股子民族志气的,他们自1932年就开始进行中国古建筑的普查工作。佛光寺在五台山因偏安一隅,算不得什么声名显赫的寺庙,也正因为如此,却引起林粱二人的关注。也许是命运使然,林徽因在东大殿横梁上透过蝙蝠、灰尘、鸟屎,竟神奇的发现有许多斑驳的字迹,再逐一分辨,上面除了列出唐朝官员的名字,还有这个寺庙的供养人:佛殿主上都送供女弟子宁工遇。建筑落款日期为:唐大中十一年,即公元857年。至此,梁思成和林徽因多时的纠结就此结束。我们现在无法考证这个叫宁工遇的供养人,她的家境当时有多么富有,她的父亲或丈夫是什么达官显贵,但这一善举已令今天的我们无比赞许了。在大殿的角落里,有一座不高的女子塑像,有人说是武则天,但实际就是宁工遇。当梁思成用相机将林徽因与宁工遇两个人的合影拍下时,这是多么让人难忘不可思议的瞬间啊!美学禅学上都讲瞬间永恒,然而,人生谁又能遇到几次这样的瞬间呢?
当下,全国许多地方都在建各种各样的名人故居,博物馆,很多作家、艺术家也不甘寂寞,纷纷建起大小不同的文学馆、书院、画院、美术馆,一夜之间好像文化突然繁荣的不行不行的。看到此,我一方面为那些个作家、艺术家地自信点赞,同时也心生疑问,即这些建筑、机构的供养人、出资人是谁?如果说是作家、艺术家自己或家人,旁人似乎无话可说。可如果是政府部门出资供养,这里就有个该不该、行不行的问题。特别是一些作家、艺术家在体制内还曾经担任着一定职务,这就难免让人猜测。记得在三十多年前,山东微山湖那边有个农民作家刘浩歌,他曾率先在老家村里建起一座“刘浩歌文学馆”,一时引发文学界的热议。其焦点就是一个农民作者有没有资格建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文学馆?按当时人们的心态,绝大多数人肯定认为刘浩歌是不够这个资格的。那么,什么人又够这个资格呢?用今天的标准,人们似乎已经不大关心资格,甚至生死,而更看重供养人、出资人是谁?
对此,我不想关心得那么多。我只关心我能不能做一个文学的供养人,既然如前面所言,供养可以分为财养和法养,在这两方面我都可以尽心尽力做一点。至于我要供养的人,可以列出一长串,我以为首选就是林徽因和冰心,我把她们俩一直视为我的文学之母。尽管她们有着不一样的人生。那么文学教父呢?自然是鲁迅、朱自清、杨朔。要说当代嘛,我首选史铁生。
本文发表于2025年第4期《文学自由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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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孩,是中国散文的一个鲜明符号。他是散文的创作者、编辑者、研究者,也是散文活动的组织者、推介者、信息发布者,从这里你可以看到中国散文的发展态势,你也可以了解到红孩对于散文的最新发声。红孩说:散文是说我的世界,小说是我说的世界。